財團法人普仁青年關懷基金會
:::

【致敬大愛教育者】花東縱谷上的蘇格拉底

分享到Facebook   分享到google+   分享到twitter   分享到微博

「感恩是一輩子可以、也必須學會的態度」-花蓮縣立富北國中 胡智翔校長

【本會行銷專員/羅靖茹】

胡智翔校長於2021年初剛轉調到花蓮富北國中任職,猶記得開學第一天的升旗時,校長急於請老師點名,因為心中最在乎的問題是—孩子有沒有都來上學?

「報告校長:有xx位沒有來。」

「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沒有來上課?」

「校長,他們過幾天就會來了,因為他們要去幫忙農忙、要去割稻。」

「家長難道不知道讀書這件事很重要嗎?」

「沒有辦法,他們家裡人手不夠。」

相比於校長的著急和驚訝,老師們皆能以不變應萬變。

富北國中位處秀姑巒溪旁的山城,正好座落於花東縱谷上,校舍面對的是高聳巍峨的中央山脈,陪伴學子早出晚歸的是綿延無盡的稻田與鐵道、常年繚繞的雲霧與蟲鳴。然而,這個美景環繞的偏鄉學校,卻面臨著許多難以想像的教育困境。

 

弱勢多元 × 文化多元 = 每個孩子背後不同的生命困境

富北國中全校只有四個班級,一共72名學生,高達60名(占整體85%)是單親、隔代教養、低收清寒、原住民等弱勢家庭的孩子,而本地家長以務農和打零工為業,經濟弱勢占全校42%。

胡校長先前任職於花蓮美崙國中,當問及富北國中與美崙國中的教育現場差異,校長答:「美崙是花蓮市區的中型學校,有十多個班級。大家都會覺得市區學校應該有很多資源,包括政府學區和家長的資源,以至於有些資源無法進入學校。我常常覺得那種資源匱乏情形,學校好似市區中的偏鄉學校,需要更多的關注與支持。確實如此,但即使是位於文教區的美崙國中,來自各種不同弱勢家庭的孩子也超過七成,學生家庭背景的組成相當多元,有教授的孩子、也有漁民的孩子、有榮民的孩子、也有工業區的孩子。由此你可以想像老師教學的辛苦,孩子的程度落差很大,例如教授的孩子和經濟弱勢的孩子,他們本身的資源就會有差異。」

「家庭弱勢多元」於兩所學校都存在,但是,富北國中還有著「文化多元」,原住民學生,漢族(客家和閩南)與新住民各占三分之一。文化背景的差異也讓孩子面對的生命議題不一樣,舉例而言:同樣是單親隔代教養,在原住民家庭中,父母雖然離了婚,但可能還是生活在同一個部落中;但是對外配家庭而言,父母離婚後,孩子的母親必須回到印尼、越南等原生家鄉,孩子只能透過臉書跟母親保持聯繫,即使孩子的父親不在人世了,奶奶也不同意交由母親照顧孩子。面對家庭結構和概念,孩子有許多的問題:「為什麼我的爸爸媽媽不可以在一起?為什麼我的媽媽不能回來?明明都是親人,為什麼我要跟奶奶,不能跟媽媽?」學校老師要面對處理的,不僅是孩子的學習狀況,還有數不完的生命議題。

 

唯有走入現場,才有辦法完全理解孩子

偏鄉校長遴選時,評選委員們總喜歡問一個問題:「偏鄉有很多你想像不到的學習困境,未來有機會派任到這樣學校,你要怎麼做?」富北國中目前全校有13位老師,包含代理老師,胡校長上任的第一年目標就是先將正式老師聘齊。但光這個目標就存在著一定難度:老師流動率高,有的到任半學期就因故離職?連花蓮市區的都很難招聘到老師了,更何況是偏遠的山區? 而探究為何教師流動率高?其一,生活交通不便,像是校長自己開車上下班,剛開始路不熟,從家中到學校就要兩個小時,一天來回需要三到四個小時的交通時間;若要吃東西,最近的7-11要開車十分鐘才會抵達,「這邊的生活是美景、美景、還是美景!」校長開玩笑地說道。

其二,偏鄉孩子的差異更需要老師費心陪伴。有些孩子的自律感不足,老師更需要付出心力處理課堂的班級經營。「如果對教育、對孩子有愛,就可以忍耐包容,但如果沒有方法,就會辛苦,也會跟孩子起衝突,因為這樣的孩子連自己都無法理解了,又要如何去理解他人?」

這邊的孩子和家長,已經習慣「分離」這件事,老師不會穩定在這邊,要習慣跟老師分離;校長任期有限,要習慣跟校長分離;家長離婚了或常年要去外地工作養家,要習慣跟父母分離,這些孩子的生命中一直「分離、分離再分離」。

而這些在孩子心中留下的生命議題,有太多需要被理解、被探討和被解決。

在學校你看到的是,一兩個孩子時不時搗蛋,但當你向鄰居探聽,你會發現原來他們平日在社區裡超級安靜,只要在家裡就不講話,他們期待到學校跟同學有更多的互動;在學校你看到的是,學生早修才在寫作業的臨時抱佛腳,但當你晚上八點到社區去時,會發現全村一片黑暗、只有雜貨店還亮著,因為孩子的家長們配合農務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而孩子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,沿著山路蜿蜒去搭六點多的校車,在沒有校車以前,他們甚至要走三四個小時、越過山頭才能到達學校。孩子們的學習其實很辛苦的,很需要有愛的陪伴。

 

 

在孩子的需要上看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,所以留下來。

「這裡的孩子特別需要被關心,所以老師也相對辛苦,老師願意留下來用愛陪伴孩子們,這邊的環境造就了老師看到他可以做的事情,也找到了可以付出的工作意義!」

老師們常自主去家訪、常聚在一起討論孩子的狀況,因此這些孩子個別的狀態和特質,老師們都非常理解和清楚,老師們也常在思考這些孩子的缺乏,要怎麼幫他們補足?要怎麼讓他們在關心中,學會不是單方面的接受,而是長出自己的能力並學會感恩?

 

社團,是老師們找到的機會點。

「孩子缺的不是物質,而是人的溫度,他們跟人互動是很欠缺的。」家庭的破碎和慣性的離別,讓孩子對於人際互動特別敏感,但因為有了社團,孩子有機會長時間湊在一起、生活在一起、學習在一起。

胡校長說他之所以對社團發展情有獨鍾,是因為曾經擔任過私校的訓育組長,掌管40多個社團,深刻了解社團對孩子重要性,尤其是在國中時期,孩子在團體中會互相影響,因此典範學習、同儕學習特別重要。

可是政府給的補助很有限加上家長對於多元發展的不理解,都導致偏鄉社團的經營困難重重,當初美崙國中的國樂社成立時,連練習的樂器都沒有,校長和太太甚至親到花蓮師範學院申請他們報廢的樂器!也正是在那樣遍尋資源不著的時刻,胡校長因緣際會下看到「普仁引導計畫」的申請公告,雖然聽說過申請計畫很困難,要先交紙本資料審核,還要去台北面審,一路都要過五關斬六將,但懷著滿腔的熱忱的他,決定試試看!

「很多人都告訴我不可能會過。我還記得,當時我一個人單槍匹馬北上面審,普仁那時的辦公室還在內湖,一進現場,就看到有很多學校都在等待面談,當場就有一位校長問我:『你是哪裡來的?第幾次來申請啦?』『哇!你們第一次就可以面試的,很厲害!我們已經申請兩三年了還沒過呢!』當時我心中就想:完了!這下要過關恐怕是很難,但是轉念一想:這群孩子的需要,學校可以為他們做什麼事?」

「我常講一件事,如果我們只是為了資金去申請計畫的時候,我們看不到孩子的改變,但如果是看到老師的辛苦和努力、以及看到這計畫對孩子的影響而去申請,就會不同。」就在民國102年,美崙國中國樂社成為了引導計畫的扶助社團,胡校長與其同仁成為了普仁偏鄉教育長跑的夥伴。

 

普仁與學校「共好」,讓偏鄉教育者的愛產生最大共鳴

「引導計畫從早期與少數學校合作,到現在一年有二、三十個學校,基金會很辛苦的原因是要去找資源,讓計畫執行的老師們能夠不用擔心太多資源的問題,真的能夠去做關心孩子的事。」校長說越是參與引導計畫,越是發現孩子需要的不只是錢,而基金會也不僅是提供資金,更是提供孩子成長的養分!因為基金會看重孩子的成長,老師也看重孩子的成長,這樣正能量磁場會互相影響輝映,使彼此和孩子共同成長。

「如同引導計畫的名字,最重要的是那兩個字—『引導』,透過資源、讓孩子重新認識自己、認同自己並且感謝幫助他人。真正大手拉小手的概念是,我們今天是大手,有天小手也會成為大手,去幫助關懷更多的小手。」

富北國中以學校的老師擔任社團主力,老師除了平日的教學行政工作外,還要長期帶社團,有時候會遇到很多狀況,例如孩子訓練活動無法兼顧,團隊默契總難培養。普仁很特別的地方在於每年都會舉辦交流研習會,讓各個引導計畫的老師們可以聚在一起,分享彼此的經驗為彼此打氣。

「在現場,你會看到一群偏鄉教育者們,交流分享著彼此的難題、經驗和生命故事,會發覺大家都不是為了工作上的計較,單純是為了孩子,這就是普仁提供的共好;而每次安排講師的主題演講,也都讓我們回去之後,可以去反思怎麼面對自己的孩子和工作,基金會的陪伴,是一個背後重要支持的力量。」

 

從老師的愛中學會家人般的互動,從社團中感受到完整的家

從美崙國中國樂社到現在富北國中的合唱團,校長已經與普仁認識了近9年了!這個過程中,最令校長有成就感的,是透過這個計畫讓一群孩子在學校有一個家,雖然孩子的原生家庭是不完整的,但在社團中彼此互動就像家人一樣,當孩子有家的感覺和找到歸屬感時,才會用家人的方式跟別人互動,這對孩子來說是極具意義的,因為它彌補了孩子生命中的缺口。

曾經有一次,校長在晚上時去看合唱團練習情形,當時老師正在試合音,七年級新生需要單獨試唱一段,新生對於音域和音色不熟悉,而且需要站在一群學長姊面前獨唱,他的緊張是可想而知的,但就在新生顫抖著唱出聲音時,一群學長學姊就湊過去、陪在他旁邊一起唱,校長當時被這幕感動,隨即詢問是否是老師要求學長姊這樣做?老師回饋說孩子們學會自主關心夥伴,因為他們當年是新生入社時,歷屆的學長姊也是這樣友善地對待他們,孩子們在這互動之中,學會了同理心,學會了從別人的觀點上去照顧別人。

 

那些教室裡的客人

「上課時總是心不在焉,或望向窗外發呆、或趴著睡覺,作業總是愛交不交,有時候乾脆就不來學校了。」學校早期有逃學之虞、行為有偏差的孩子們,被校長稱為「教室裡的客人」,他們學業成績不起眼、對學科內容不感興趣,他們喜歡的東西沒有被發現,在教室內找不到舞台,他們不容易成為教室中的主人,但社團往往能夠發現。

為什麼在環境中有舞台、能被看見,對孩子這麼重要?因為這年紀的孩子都會有表現的欲望以及對團體的歸屬需求,他們透過他人的正面回饋以及自己的努力來肯定自己!

「有時候孩子沒來上學,就進到廟會陣頭去了,為什麼他們在願意街上走、被鞭炮炸?卻不願意來學校?因為他們在街上會有很多人圍觀和注目,課室裡的學業無法彰顯他們被隱藏的天份!這個年紀,他們其實很在乎別人看他們的眼光。」

胡校長說:「選擇,對孩子來說,是很重要的,他不知道自己有哪些選擇,不知道選擇了有什麼後果,但這年紀的孩子,你跟他提醒或告訴他非得怎麼做的時候,他會認為自己是小大人,他可以為自己選擇和負責。而大人需要的是給孩子更多的理解、等待與陪伴」

有個拒學的孩子再過一兩個禮拜就要畢業了,校長跟孩子說:「你一日是我們的孩子,一輩子都是我們學校的孩子。」校長認為學習過程中很重要的元素,是陪伴,這同樣也是引導計畫所強調的,「今天這條路你選了,發現走偏的時候,我們會一直在這邊等你,你隨時可以回來找我們。」

 

孩子渴望被看見,要去哪裡找舞台?

「在這個縱谷裡面要用什麼樣的方式找到舞台,讓別人看到孩子,是我們一直在思考的。而引導計畫從早期到現在,持續有著精神上思考跟轉移,早期關注於孩子在社團中的成長,後來普仁希望孩子就走出社團、走出學校、走出舒適圈、走出日常生活之外,去服務關懷他人,並且在付出的過程中,去茁壯自己的能力。」

服務學習在學校裡面一直都會有,但要看教育者們如何把這件事情做定位?設計活動的人是把它當成例行公事?還是有教育意義在裡面?是否能夠透過活動設計引導孩子理解服務背後的意義,讓他們知道原來我也有能力關懷別人,在關懷過程中不是讓別人告訴你能做那些事,而是他們可以自己主動觀察所需和想到我可以做什麼事?校長常常跟孩子說一句話:「感恩是孩子一輩子可以、也必須學會的態度。」

富北合唱團每年都會進行兩次的公益演出和公益服務,這其中包含了每年花蓮富里鄉都會舉辦慶祝收成的草地音樂節—「穀稻秋聲」,孩子們就在山谷背景中、大型露天表演台上演唱,周圍的田野中有幾百位外地來的觀眾在野餐,孩子們完全不怯場,完全樂在其中、樂於拿他們最厲害的能力跟觀眾互動。

校長常思維,視野要怎麼教?在縱谷裡,孩子每天看到的都是家庭問題和周邊的環境,怎麼樣在課程和活動中讓孩子把自己拉高,看得更遠更廣?透過公益演出讓孩子有機會去外縣市表演,雖然無法透過一次兩次的經驗就成就了視野的高廣度,但讓孩子去看看縱谷之外的東西,回過頭觀照自己,讓自己有機會成為不一樣的自己。

「謝謝引導計畫讓學校能因地制宜,從社區關懷服務和公益音樂演出中,看到孩子的差異與需要,在引導的過程陪伴孩子找到舞台。」

 

💗謝謝您看到最後,更謝謝您支持普仁引導計畫👉🏻https://bit.ly/3Pr0jk8